这是一个明代永乐年间的剔红盒子,时间把灿若霞光的大红磨成了温婉的枣红,怒放的牡丹层层叠叠,连花瓣的脉络都那么清楚,它们簇拥在巴掌大的盒子上,即使过了千年,也有种风动暗香来的生动。
很多人无法理解,这不过是个雕刻得还不错的小盒子,居然抵得上一套别墅的价格。而当你看到一件剔红是如何从素胎变成繁盛的牡丹时,也许才真正理解了奢侈品的意义。
剔红,是中国漆器特有的装饰技法。其法常以木灰、金属为胎,在胎骨上层层髹红漆,少则八九十层,多达一二百层,至相当的厚度,待半干时描上画稿,然后再雕刻花纹。
剔红器奢侈,贵在大漆难得。中国是漆树的原生地,天然大漆取自漆树,要使用特定的刀子划开树皮,用容器一滴一滴地接,一棵生长16年的漆树,一年的产漆量却只有250克,这来之不易的大漆,注定了剔红器的珍贵。
取好漆后才能开始在胎身上层层上漆,这是一个非常考验耐心的步骤,要等一层漆干透后才能上下一层,而且不能急进,需要慢慢阴干,不能在阳光下直接暴晒。这道工序,是熟练的技术功夫、苛刻的存放环境与漫长的时间三者合一的共同结果。
行内的师傅都说漆是与人共生的,在“剔”这一个步骤就体现得淋漓尽致。马未都曾经这样解释剔,以硬碰硬为雕,以硬碰软为剔。这是中国字的奇妙,一个剔字道出了剔红的不易。漆干则脆,一剔就裂;漆湿则粘,沾刀无型。剔红需要在漆将干未干呈牛皮糖的状态时进行雕剔,一批工匠髹一层漆后,一批工匠必须紧跟着进行雕剔,这并不充裕的时间非常考验工匠下刀前的设计构图和刀功,因此剔红行内一直流传出刀无悔的说法。
一件剔红作品,刚做成时红艳明亮得略显俗气,此时,并不是剔红作品完成的最后状态。只有经过使用者双手的摩挲,时间的打磨,漆才能呈现出成熟温婉的红,精心剔出的纹样才能活灵活现。
我们现在所能看到的剔红,大多诞生在中国历史上最富饶的年代。富饶不仅仅指物质的丰富,更多的意义在于人们精神的富足和对待时间的态度。从取漆到一层层上漆到一点点雕剔,人们把时间都浪费在美好的事物上,这一刻迸发了人关于美的所有才华,成就了剔红独一无二的奢侈。
什么是奢侈品,倾其所有为这一美可以传世的无怨无悔就是奢侈。因为剔红,因为1000年无数工匠的才华付出,我们才可以骄傲,谁说中国没有奢侈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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