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低估的艺术 ——雍正瓷器上的“巴洛克”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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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皇帝崇尚素雅，与父亲康熙帝和儿子乾隆帝相比，在对待外来文化上稍有所保留。其当政之后，对挑选耶稣会传教士任职宫廷，非常小心严格。他大量削减了此类工匠进入造办处的数目，只有他认为具有超凡艺术造诣者才得以进入，其中为首者应数郎世宁。外籍宫廷艺术家的数目要待至乾隆一朝时方有所增加。这部分外来的工匠多任职于宫廷造办处，负责设计带有欧洲风格的艺术品；此外还有一部分工匠则进入“如意馆”，事实上就是皇家画院。“如意馆”设置在圆明园内，“如意馆”的画家负责整个圆明园的规划和设计。

郎世宁所画的《雍正半身西服像》
圆明园建于康熙晚期，其最早是由康熙帝赐于雍正帝的“赐园”，他继位后不出巡，所在之处除了紫禁城就是圆明园，甚至在圆明园内商议军国大事，最后又死在圆明园。雍正帝与圆明园结下了不解之缘。其实，在雍正时期，圆明园的总设计就是雍正本人。作为圆明园的主人，皇家画院所有的设计工作最后都得皇帝亲自审定。像康熙帝一样，雍正在艺术上有很深的造诣。圆明园的设计既蕴涵着中国传统文化积淀了几千年的审美情趣，又处处铭刻着总设计师——雍正自己的理想和意志。
据史料记载，雍正帝虽然尚素雅，但其对欧洲文化也有所欣赏，在当时的圆明园中，有许多建筑形式呈欧洲文艺复兴后期的巴洛克风格,建筑立面上的柱式、檐口、基座、门窗及栏杆、扶手均为欧洲古典样式。这些巴洛克风格的建筑应当是雍正时期圆明园中的亮点，类似风格的建筑在乾隆一朝达到了顶峰。在传世的画卷中曾见到有雍正帝在巴洛克风格的建筑下凭栏眺望雪后园景的场景。
当年，春季拍卖市场中，出现了两件明显带有巴洛克风格的瓷器：一件是在今年4月8日由香港苏富比推出的清雍正柠檬黄地粉彩浮雕花鸟宝瓶纹六方瓶；另一件则是由中国嘉德于今年5月12日推出的雍正绿地粉彩描金镂空花卉纹香炉。这两件瓷器的出现使人不由想起了雍正帝在圆明园中所建造的巴洛克建筑。由于第二次鸦片战争的原因，圆明园被毁于战火之中，原有圆明园中雍正帝时期的巴洛克建筑不复存在，然而通过这两件带有巴洛克风格的瓷器即可感觉得到当年帝国的辉煌。
雍正帝尚素雅，此时的宫廷用瓷也多仿成化一朝风格，淡雅、沉稳成为此时期瓷器的最大特点，如此富丽堂皇，带有明显欧洲巴洛克风格的瓷器并不多见。在此笔者先简单地介绍一下这两件带有异域风格的雍正瓷。

当年，香港苏富比在春拍中推出了清雍正柠檬黄地粉彩浮雕花鸟宝瓶纹六方瓶，此花瓶的形制与传统器型中的花觚形似，属庙堂祭祀器一类，通常以一只香炉，一双烛台与一对花觚共同组成，通称“五供”。然相同纹饰和构造的成套从未得见，现存中多为相同形状和纹饰的花瓶。此器通体施柠檬黄釉，集模压、贴塑等多种工艺于一身，颈部饰有塑成规整的凹形装饰线，红彩为底，白彩与绿彩并用描绘几何纹饰；肩部、腹部、台基上部的纹饰皆采取在瓷胎上模压阳文或阴文印花，再于印花的瓷胎上绘画，施红彩、白彩、墨彩、绿彩等各色彩釉，色彩丰富艳丽。整体细微之处大量运用金彩，更使此器呈现出富丽堂皇之感。台基处酱彩描金，底部施松石绿釉，中心处书青花“大清雍正年制”六字篆书款。器内满涂松石绿釉，这在雍正一朝十分少见，因为在常见的瓷器中，器内施松石绿釉始自乾隆一朝，这在雍正并不曾出现。此外，此器纹饰不仅具有较强的立体感且蕴含独特的西洋风格。由于瓶身密集高隆的纹饰与丰富强烈的设色，到施釉完全覆盖瓷器表面的彻底性，尤其是连瓶身内侧和底总也满涂松绿釉彩的手法，这花瓶仿佛是远远超前其时代。
此器整体来看，棱角釉面外虽然磨损，但不失富丽堂皇之气，更不觉得张扬，看起来十分协调，最终在拍卖中由香港古董商翟健民先生以2272万港元标得，远远高于原先800万港元的估计。通过笔者查证、对比发现，此器上次出现应当是在1982年11月9日的香港苏富比拍卖，编号为291号，但在当时受大环境的影响，此器仅以25万港元成交。至今相隔25年，如果除去这些年来的货币贬值影响，此拍品的价格仍上涨了数十倍之多。
与此拍品风格相同的藏品并不多，至今仅见到三件，其中美国巴尔的摩市的Walters Art Galery收藏了一对与清雍正柠檬黄地粉彩浮雕花鸟宝瓶纹六方瓶在设计、形制、设色与款识完全一致的花瓶；而一只相同花瓶则曾于1987年香港苏富比拍卖会上售出；此外H.S.Stern上校收藏有一对与此拍品相比釉色稍异的花瓶，与成套的八角香炉一并在1982年伦敦佳士得售出。此香炉和其中一只花瓶稍后在香港苏富比拍卖会上再度易手。在内地，带有巴洛克风格的瓷器并不多见，目前仅见上海博物馆中藏有一件与此拍品器型、纹饰都相同的藏品，然釉色不同，器型稍矮，此拍品底色为柠檬黄釉，而上海博物馆的那件藏品是以绿釉为底色。

当年的春拍卖中出现的另一件带有巴洛克风格的瓷器来自于中国嘉德，中国嘉德于在5月12日推出了雍正绿地粉彩描金镂空花卉纹香炉，这件精美的清雍正粉彩御用香炉（lot 327）整体呈八角形，由盖与炉身两部分构成。洗口外侈，细颈，扁圆形腹体，肩饰正反“S”形耳，腹下内敛，腹部底层中心有八方形孔，下承双层台基式，底承八柱形足，其中有两足端处微伤。上配伞盖式宝珠形纽盖。烧造工艺极为复杂，纵向在口沿、炉身及上下各部分的衔接处，饰有塑成规整的凸形装饰线，在台基最底端内壁侧有镂空金钱纹的装饰，在底端每两足之间留有小孔。整体造型稳重大气，极富官窑御用之器的韵味。
此拍品通体内外均施松石绿釉，采用模压、贴塑等多种工艺集于一身，炉身上部压模整齐的菊瓣纹，周围以仿翡翠绿釉为地，黑彩勾勒边沿，内施以酱色，上绘描金纹饰。炉身下部与其对应的部分以凸雕菊瓣纹装饰，两部分菊瓣纹均在起棱处贴饰相向而望的金釉瑞兽，精巧细致。
当年，在刚上拍之初并不受重视。在最先的拍卖宣传中，中国嘉德并没有将其作为主打拍品推出，当时的估价仅为60－80万元，而作为主打拍品推出的是一件永乐青花轮花纹抱月瓶；然而在今年4月8日香港苏富比拍卖中，清雍正柠檬黄地粉彩浮雕花鸟宝瓶纹六方瓶超过估价数倍以2272万港元成交，中国嘉德才重新认识到此拍品的价值，在随后进行的春拍新闻发布会上推出，并将其作为亮点展于新闻发布会现场。而在春拍预展时更将其放置最明显的位置，可见中国嘉德对它的重视，可以说此拍品以2643.2万元成交是在预料之中的。随后，中国嘉德国际拍卖有限公司董事总经理王雁南女士表示：“我们很高兴看到此件珍品的成功落槌，这一价格有力地印证了该香炉世间孤品的地位。其精美的造型和复杂的工艺，再次展现了雍正时期我国制瓷工艺的高深造诣。同时，作为一件海外回流文物，对于它此次的回归，我们也深表欣慰。”
补充：清雍正柠檬黄地粉彩浮雕花鸟宝瓶纹六方瓶在2009年保利再度拍出RMB 67,760,000

清雍正 柠檬黄地洋彩浮雕花鸟宝瓶纹六方瓶“大清雍正年制”款高45.2cm北京保利2009年秋季拍卖会成交价：RMB 67,760,000来源：20世纪50年代巴黎资深古董商旧藏；香港苏富比2007.4.8 Lot507。
目前与此拍品类似的藏品并不多见，仅有上文中所提到的H.S.Stern上校所藏的一只八角香炉。从风格上来看，此次上拍的清雍正绿地粉彩描金镂空花卉纹御用香炉，应当也为此类风格的五供之中的香炉。
通过以上几件带有巴洛克风格的雍正瓷器可以看出，此类瓷器的主要特点就是模印和具有欧洲巴洛克风格薰陶的浮雕纹饰。它应当是受到巴洛克建筑的影响和此时铜胎画珐琅工艺的启导，更是受到极少数宫廷西洋传教士艺匠影响的御瓷。当然，这也是景德镇御窑厂内陶工和画师们高超精湛工艺的结晶。此时期雍正瓷器水平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在设计上作出大量创新和尝试，是历朝之冠，并且创造了可能是美学上与技术上最精致绝伦的艺术品。相对于当朝主流，以百对称构图和流丽笔法见称的传统中国工艺绘画形式，此类带有巴洛克风格的瓷器却采取迥异不同的制法，堪为雍正皇帝能开明、及时吸收新概念的例证。此类巴洛克风格瓷器的出现，在中国陶瓷制作的发展历程中标志着一个重要的阶段。
虽然此风格的构思明显源于铜胎画珐琅器，但至今并未有此原型的记载。但此批瓷器产生景德镇御窑厂作坊却是不争的实事。但其充满欧洲教会风貌与艳丽绘饰的特征应是出自紫禁城内的宫廷艺匠之手。其造型也多借鉴于巴洛克风格的建筑，而在当时能够接触到巴洛克风格建筑的艺匠并不多，大都出自于圆明园的“如意馆”。因此，此类瓷器应当先由“如意馆”的艺匠在绘板上构思“建筑”出来，然后由皇帝批准，再发批到景德镇御窑厂生产。然而此批巴洛克风格的瓷器又是在何处使用的呢？从目前传世品的收藏来看，这批瓷器大多藏于海外，在内地也独见于上海博物馆中。此类风格的瓷器应当为雍正一朝瓷器中的精品，唯不见故宫传世器，因此据笔者大胆推测，巴洛克风格的粉彩瓷器应当为当时圆明园供烧的御用品。此外，又由于中国传统建筑与带有西方风格艺术品的各自特性，一般情况下，中国艺术品适合摆放于欧式建筑之内；然而将带有西方风格的艺术品摆放于中国传统建筑内是十分的不协调的。因此，这批瓷器应当是雍正帝为了配合巴洛克建筑内的摆设而生产的。
编者结语：正如本文所料，在十一年后的今日，巴洛克风格的瓷器一直在被市场所追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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