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兽面纹虎足青铜方壶

战国兽面纹虎足青铜方壶；成交价: RMB 　2,300,000；尺寸：高35.6cm；拍卖公司： 北京保利国际拍卖有限公司；成交时间：2019-06-05。

战国中期兽面纹虎足青铜方壶，腹部横截面作正方形，口、足形同，颈较细，鼓腹，四隅有棱，腹壁呈弧形，肩两侧装饰圆雕虎形双耳，平底下接四圆雕虎形足。腹部由双股绹索纹组成得绳络纹分区，纵八道、横五道绳络纹，将腹部分为32区，绳络交汇处成网结。颈腹部纹饰分五段，为兽面纹经抽象化后而形成的几何纹样。装饰技法使用了错红铜和镶嵌绿松石工艺，为高等级青铜礼器中纔可见之奢华工艺。整器古朴简洁，奢华尊贵。

此件铜壶在1913年现身于山中商会纽约拍卖会之前，一直珍藏在恭王府之内，秘不示人；山中商会纽约恭王府藏品专场拍卖会上，兽面纹虎足青铜方壶是第316号拍品（图一），以820美圆的高价成交，为整场拍品中成交价格较高者，也是为数不多的高古青铜礼器之一。其高贵的出身、教父级的收藏者、传奇的流传经历，在国际、国内合法流通的中国文物之中是极为珍罕的。

首先，根据考古出土资料，后世自名为「钫」的青铜方壶约始见于战国早、中期，通行至西汉，西汉时始见自名。迄今所见此类青铜方壶中年代最早的，是1970年河北唐县北城子出土的络纹扁方壶，属战国早期，然其形制略有差别。传世器中，有年代可早至春秋晚期者，如美国佛利尔美术馆收藏的狩猎纹方壶。根据青铜钫的形制演变特点，这件青铜方壶与战国中期中山王墓出土的DK：10、11铜方壶几乎相同，唯前者平底，后者为圈足而已；与战国中期之陈璋方壶形制极其相近。

第二，我们知道，春秋战国时期，青铜器的装饰风格趋于简洁实用。除了级别非常高的青铜器会装饰圆雕动物足之外，此类青铜方壶一般为圈足。而此件方壶即是为数不多的高品级之代表。与之相似的有新郑李家楼郑公大墓出土莲鹤方壶和龙虎足方壶，淅川下寺楚贵族墓出土龙耳虎足方壶 （图二）。同时，圆雕动物足铜器还可见于随州曾侯乙墓中造型、装饰尽显奢华的青铜方鉴、尊盘等器物上。故可知，此件兽面纹虎足青铜方壶应属于诸侯国国君或高等级贵族用器。

其主体纹饰仍可见商周时期兽面纹盛行之厥遗，在从春秋中期兽面纹日渐消逝的时代更显复古与尊贵；所饰之绳络纹，兴起于春秋中期，流行于春秋晚期到战国中期，同纹饰可参考山西长治分水岭出土的绳络纹罍，河南辉县出土的龙耳缶，河北平山三汲访驾庄出土的络纹链壶，上海博物馆藏战国早期蟠龙络纹壶等。

第三，就装饰工艺技法而言，此件青铜方壶同时使用了镶嵌绿松石和错红铜。镶嵌绿松石是最先出现的青铜器装饰工艺，最早可见于二里头文化，并一直延续到战国时期，春秋晚期到战国开始应用在大型青铜容器上，时代相近者如河南陕县后川出土镶嵌绿松石铜方壶、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博物馆藏陈璋方壶、湖北郧县乔家院墓地出土镶嵌绿松石铜壶等；错红铜工艺盛行于春秋战国时期，此种装饰技法的青铜器在湖北随州曾侯乙墓、安徽寿县蔡侯墓、河北平山中山王墓等高级别墓葬出土青铜器中均可见到。青铜方壶上采用镶嵌、错嵌工艺的可见于河北平山中山王墓出土的一对青铜方壶。相较于上述几件青铜器，此件青铜方壶以绿松石作为兽面纹的主体，用料更为奢华，装饰更具层次感，体现了设计者独特的构思，将之与同时期模式化生产的青铜容器相比，更显生动、独特与珍罕。

最后，结合此件方壶形制、纹饰、装饰等方面的信息，其当为战国中期器。该器同时集圆雕虎形耳、圆雕虎形足、镶嵌绿松石、嵌错红铜等高端装饰技艺于一身，是迄今所见春秋战国同类青铜方壶中是绝无仅有的一件珍品，是同时期高品级青铜器之代表；其纹饰复古，体现了商周时期青铜纹饰之遗风。

战国中期兽面纹虎足方壶装饰工艺极尽奢华，是东周时期青铜方壶之杰出代表。加之其来源清晰，传承有序，传奇般的传承历程，集合了恭王府、日本山中商会、史蒂芬·琼肯三世三张金子般的招牌，将丰富的历史信息、重要的历史性、超群的艺术性完美地结合在一起，是一件既有传奇故事性又兼具历史、文化、艺术价值的艺术珍品。

恭王府

恭王府是现今北京城内保存最完整，结构最为典型的王府院落（图三）。其始建于清乾隆四十一年（1776年），第一位修建者就是乾隆朝宠臣、权臣——和珅。嘉庆四年（1799年）和珅获罪，宅地入官，赐于庆郡王永璘居住，此处升格为王府。至咸丰元年 （1850年），咸丰帝将庆王府转赐给其弟恭亲王奕欣，始称「恭王府」。

恭亲王奕欣，全名爱新觉罗·奕欣，道光帝第六子，其历经四朝，见证了大清王朝的未有之变，是晚清致力于改革的宗室成员（图四）。恭王府历经了清王朝由鼎盛至衰亡的历史过程，承载了极其丰富的历史文化信息，故有「一座恭王府，半部清代史」的说法。据《清史稿》、《清朝野史大观》记载，奕欣自幼熟读经史，精研《通鉴》，具备很深的汉学功底；又因生活在皇宫大内，经常对历代书画名家、名作以及各时期的文玩古董观摩考校，日常环境的熏陶，使其逐渐成为一位才学出众、精通古董及艺术品鉴赏的王爷。《近现代名人小传》中记载，奕欣「勤学能文，书法率更，诗学晚唐，尤精鉴别，书画古董以屋十五楹盛之，咸真品。」另据宫廷造办处活计档记载，同治年间造办处为恭亲王制作各类文物器物座托、装裱书画等活计甚多，也可印证恭王府内「书画古董以屋十五楹盛之」的记载的真实性。

恭亲王奕欣具有很高的艺术修养和品位，王府内具有皇家水准的文物、艺术品收藏，就是由他奠基的。如今，恭王府原有的收藏盛况，我们已经很难确切地复原，但通过后世的相关资料，仍可得窥其收藏之一隅。据奕欣曾孙、著名书画大师溥心畬自述以及日本仙台市东北大学教授富田升等学者的努力探究，我们可以知道，中国古代书画史上很多赫赫有名的珍品，如陆机《平复帖》、王羲之《游目帖》（廓填本）、王献之《鹅群帖》（廓填本）、颜真卿《告身帖》、怀素《苦笋帖》、张即之《华严帖》、韩斡《照夜白》、宋徽宗《五色鹦鹉图》、沈周《题米襄阳五帖》、赵松雪《道德经》、易元吉《聚猿图》、宋人《群牛散牧图》、温日观《葡萄卷》、米芾《楚山秋霁图》、周之冕《百花图卷》、文征明小楷唐诗四册……，都曾落户恭王府。除了字画而外，青铜器、瓷器、玉器、杂项以及恭王府内陈设的各类家俱，均为具有很高历史、艺术价值的珍品，堪与皇家收藏相媲美。

山中商会

日本山中商会是20世纪初叶，世界范围经营中国古董买卖最大的机构，其灵魂人物就是日本古玩业巨子山中定次郎（图五）。1866年，山中定次郎出生在日本大阪的古董商家庭，原名安达定次郎，幼年随父亲出入古董店，对古玩业产生了浓厚的兴趣；13岁时作为学徒进入了当时大阪颇具名气的山中吉兵卫商店，因勤奋好学且个性坚忍，被老板看中，23岁那年入赘古董店主人山中吉兵卫家，娶其长女并改姓山中，随后开始了山中商会进入欧美市场的开疆拓土之路。

在山中定次郎的领导下，日本山中商会于1894年在美国纽约开设了古董店，之后在波士顿、芝加哥陆续开设分店；1900年在英国伦敦开设分店；1905年在法国巴黎开设代理店。随着海外市场对中国艺术品需求的不断增长，为了提高经营规模，扩大货源，山中定次郎把目光投向了历史悠久、古董文物最丰富、交易最活跃的北京。于1901年在北京东城麻线胡同3号设立办事处。进而使日本山中商会成为当时全世界经营中国古董最大的机构。

1912年，日本山中商会一次性购入恭王府除书画外的所有收藏（图四六）。作为一个见过大世面的人，山中定次郎第一次踏入恭王府，便被这座王府的奢华所震撼。他在1912年初冬的日记中，记述了恭王府的「购宝」之行：「宽敞的庭院内，有着一排排装满宝物的仓库，其中又分为如意库、书画库、青铜器库，大概有十几间，每间屋子的物品上，都落满了厚厚的一层灰，在库里你还能看到无数的翡翠珠宝首饰，多的就像米店的大米。」他甚至慨叹道：「任何古玩商的一生，都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山中定次郎购得恭亲王府的收藏后，文物被迅速运回日本分类整理，并被分为三批：一批运往美国拍卖，一批运往英国拍卖，一批留在山中商会设在日本和美国的古董店中零售。1913年在美国纽约举行了恭亲王收藏专场拍卖会，记录此次拍卖详细信息的图录已经找到。该图录为英文印刷，扉页上有小恭亲王溥伟的朝服照片，里面图文并茂地介绍了当年在纽约拍卖的恭王府藏品，有玉器、青铜器、陶瓷、木器、珐琅、石雕、织绣等7大类536件（参见图一）。在图录的「前言」里，山中定次郎描述了他踏入恭王府的情景：

「穿过恭王府一道又一道大门，是排列整齐的建筑，居住着恭亲王的家人、侍从等三四百人，还有供王府护卫队居住的区域……院落的后面，穿过花园的中心，是大书房，那里除了左右两侧丰富的藏书外，主要陈列青铜器和玉器。距藏书室不远是一幢巨大的两层建筑，看上去十分坚固，呈L形，这座建筑可以被称为美术馆，里面有数不胜数的珍宝。」

通过当事人的记述，我们大概可以窥探到恭王府收藏的数量之巨、种类之丰和品级之高。此次收购对于山中商会而言也是一次极大的赌博；正是此次购买，一举奠定了山中商会成为当时世界上最大的中国古董文物交易商的地位；同时也成就了山中定次郎一生中最大的辉煌。

史蒂芬·琼肯三世

史蒂芬·琼肯三世（Stephen Junkunc III ），1904年出生于匈牙利布达佩斯。年幼时跟随父亲移民美国芝加哥，琼肯二世建立的通用机械制造公司，二战时期专门生产各种飞机零件。琼肯三世身兼公司负责人，闲暇之余，醉心于中国艺术品收藏。为了深入了解和学习博大精深的中国文化，他博览群书，研习中文；甚至在公司和家里建立图书馆，收藏大量的艺术参考书籍和拍卖图录。据传他是无意间接触了一本中国艺术参考书籍，从此便为中国艺术品痴情一生。史蒂芬·琼肯三世是美国近现代最伟大的中国艺术品收藏家之一，在中国艺术品收藏界，他是为数不多的一听名字，便使人立刻联想到精美绝伦的不世之珍的美国藏家。

1928年，日本山中商会在芝加哥设立分号，这对于史蒂芬·琼肯三世早期收藏的建立有着非常直接的影响。20世纪30年代，琼肯三世入藏了人生中第一件中国艺术品，从此一发不可收拾。自1930年代初期至1950年代中期，他收藏了包括瓷器、玉器、青铜器、书画、佛教造像等种类丰富的中国艺术品，高峰期时多达2000余件。除山中商会而外，他在在卢芹斋、弗兰克·卡罗（卢芹斋的继任者）、迪肯森、爱丽丝·旁耐、斯帕克斯等超级古董商的指引下，构建出一个令人惊叹的博物馆级私藏。

史蒂芬·琼肯三世的珍藏，承载着中国高古艺术最纯粹的美，完全体现了其高级的收藏趣味和超越时代的艺术眼光；见证了特殊历史背景下，大量中国古代艺术品流入美国市场的洪潮；代表了20世纪前半期美国上流社会对中国古代艺术的倾慕与热爱；更成就了史蒂芬·琼肯三世不朽的收藏传奇。

史蒂芬·琼肯三世在位于伊利诺州奥克帕克的宅邸打造了一个博物馆级别的地下避难所，作为这些珍宝的家（图七）。1952年《芝加哥论坛报》对其收藏进行了报导，这个地堡藏有许多「珍贵的无价之宝，架上的中国艺术品多得不胜枚举、琳琅满目，集历代之大成，用绣帷、铜器、玉器、陶器、龙袍及漆器等记录着这个伟大国家（中国）的辉煌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