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6年,为拍摄一个电视节目, 92岁的齐白石被请到北京有名的文玩字画聚集地琉璃厂荣宝斋。屋子里挂着两幅虾图,一幅是白石老人的真迹,另一幅是木版水印复制品。面对两幅画,白石老人竟然难辨真伪。木版水印的绝佳技艺一时传为美谈。
木版水印作品 《虾》 齐白石
木版水印顾名思义:一是用木版,二是调和颜料用水,而不是油质。这项技艺源于早在隋代便得到广泛应用的雕版印刷。长期以来,人们运用这项技艺印制一些带有画家画样的诗笺与信笺供文人雅士案头清赏。例如,鲁迅和郑振铎在1933年与南纸店合作印制的《北平笺谱》,以及1934年起,历时七年之久印制的《十竹斋笺谱》。从印制小幅笺画到印制大幅作品的转折点是1945年,利用木版水印技艺为张大千复制了一幅高100厘米、宽50厘米的画作《敦煌供养人像》。
顾闳中《韩熙载夜宴图》
1949年以后,木版水印复制名画的巅峰之作是《韩熙载夜宴图》。这幅绢本工笔重彩画是五代南唐画家顾闳中唯一传世的名作。它纵28.7厘米,横335.5厘米,共分琵琶独奏、六幺独舞、宴间小憩、管乐合奏、夜宴结束五大部分,连同重复出现的人物在内共计46人,通过床榻、几案、屏风、乐器、饮食器皿在内的各种生活细节,细致入微地描摹出南唐官员韩熙载府中的宴乐场景。
木版水印分为勾描、雕版、印刷三大环节。所谓“勾描”是根据原作画面的线条、颜色等具体情况,将其分成若干套版,先用透明的赛璐玢纸将画面上的线条、皴擦和色块一套套勾描下来,然后再将其勾描到作为版样的雁皮纸上。当年,画家陈林斋担任《韩熙载夜宴图》的勾描分版工作。为了减少对原作的损耗,陈林斋先对原作进行临摹,然后再以临摹本作为分版的母本。这幅曾被人误为原作的临摹本后来被故宫博物院收藏,足见其逼真程度与艺术精妙。在临摹本的基础上,整幅作品分版达到1667套。
木版水印作品《小飞鹰》 徐悲鸿
木版水印作品《白菜》齐白石
木版水印的雕版环节与传统木版雕刻并无区别。先将勾描在雁皮纸上的版样正面粘贴到加工好的木版上,待版样快干时,搓去多余的纸,将版样上墨迹清晰呈现出来,即可以刀代笔,进行雕刻。
印刷是木版水印的最后一道工序,也是决定成品效果的关键环节。由于《韩熙载夜宴图》尺幅巨大,1963年秋,先由技师王玉良试印了“管乐合奏”部分。画卷的主体部分,由技师孙连旺从1971到1979年,历时八年印制完成。八年时间,所印数量不过35幅。
通过一个细节足以说明木版水印复制效果,出于对多年之后木版水印复制品与原作难以分辨的担心,荣宝斋特意在每幅木版水印《韩熙载夜宴图》的压角章之后,手书“一九七九年元月第一版三十五卷之某某卷”字样,并钤有“荣宝斋印制”的图章一方以示区别。
木版水印作品 《荷》 八大山人
同样是在20世纪70年,日本二玄社也以复制古书画而闻名。经台北故宫授权,二玄社复制了上百件中国古代书画名作,包括“书圣”王羲之的《快雪时晴帖》和北宋画家郭熙的《早春图》等。
与木版水印不同,二玄社采用特制的宽5米、高2米、重达3吨的高分辨率照相机先对书画原作进行拍摄,然后再将其底片进行拼接,在此基础上制版、调色,胶印完成复制。在论及与木版水印相比孰优孰劣时,二玄社美术总编高岛义彦认为:“有些木版水印精品很漂亮,但因为版是人用手刻的,所以在真实再现原作方面次于摄影,但艺术性却较强。”
木版水印作品《春长好》齐白石
近年来,现代印刷技术的升级迭代对传统复制技术形成挤压,同时因为特种纸张缺乏和经验丰富技师的退休,二玄社的古书画复制早已陷入停顿。但是木版水印面对现代技术冲击却日益显现出独特的优势。木版水印最不可替代的地方在于同工同料,原作用什么纸什么颜料,木版水印就用什么,基本上把能找到最好的材料都用上了。木版水印所用的传统矿物质颜料是有结晶的,跟油墨的质感不一样,现代印刷品无论技术多么高,也无法达到木版水印的效果。
木版水印作品《 富贵牡丹图》于非闇
按照木版水印技师肖刚的说法:“精神永远是第一位的。木版水印不是照片,也不是高仿。它所追求的是把原作的精神还原到位,这才是最重要,也是最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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