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今讥评何足道,后五百年言自公 ——王铎《临家侄帖》赏析 书法艺术作为中国传统文化中的精粹,经历了数千年的发展、继承、开拓、创新。在明末清初的书坛上,出现了王铎(1592—1652)这位融古开今,自出机杼,百代标程的书坛巨匠。 王铎,字觉斯,河南孟津人,世称“王孟津”。王铎博学好古,工诗文,书法尤其独具特色。他自己曾言:“余于书、于诗、于文、于字,沉心驱智,割情断欲,直思跤彼室奥,恨古人不见我,故饮食梦寐以之。”可见其刻苦痴迷的程度。他勤于临古,自十三岁始专攻王羲之《圣教序》,自言“临之三年,字字逼肖”。十五岁时精研《兰亭》,从“二王”法书的神韵和创造精神中获得了极大的启悟。他一生临帖不辍,所临之帖,绝大部分是《淳化阁帖》中的法书。此幅草书,所书内容为节临《淳化阁帖》中传为褚遂良所作的《家侄帖》。 整幅作品,虽为临帖,却不是“如灯取影,不失毫发”书奴般的为原帖所囿,而是信笔而书,笔势连绵,张弛有度,气势恢宏磅礴,自然率意中不失规矩法度。各行字体大小结合,变幻多端,生动自然。字与字之间,或连或断,使转映带,连笔牵丝,粗细变化,自然流畅,充满动势。单个字则结体宽博,正倚跌宕,姿态万千,法度虽来自“二王”,但结体取势却是自家面貌。通篇中锋用笔,点画飞扬,运笔从容,转折提按,快慢滑涩,变化丰富。笔法圆劲,起笔收笔均藏锋不露,笔笔送到家,颇有篆籀意蕴。线条则雄健挺秀,遒劲温婉,厚重中寓灵巧。整幅作品气势雄伟朴厚中不乏逸气,墨色浑厚淋漓,偶有涨墨,不计功拙,淋漓痛快。虽仅数行,劲健洒脱之态跃然绢楮之上。 据款识“己丑家居……”可知,此作书于顺治六年,即1649年,时王铎58岁。此时正是他从临帖走向创作的高峰期,应验了黄道周“行草近推王觉斯。觉斯方盛年,看其五十自化。如欲骨力嶙峋,盘肉辅茂,俯仰操纵,俱不繇人,抹蔡掩苏,望王逾洋。……”对其挚友的预见与期待。王铎书法成熟期的风格特点在此幅作品中体现的得淋漓尽致。 王铎的书法造诣在书坛有着极高的声誉,与他同代的姜绍书在其著作《无声诗史》中称其“行草书宗山阴父子,正书出钟元常,虽以钟王为模范,亦能自出胸臆”。戴明皋在《王铎草书诗卷跋》中说:“元章狂草尤讲法,觉斯则全讲势,魏晋之风轨扫地矣,然风樯阵马,殊快人意,魄力之大,非赵、董辈所能及也。”但他却因降清而被目为“贰臣”列入《贰臣传》,为明末清初的遗民所垢病。受此牵连,他的书作也一度遭遇冷落。此作上款被裁切,当与此有关。 不过后人对其书法却极为推崇。清代吴修在《昭代尺牍小传》中讲:“铎书宗魏晋,名重当代,与董文敏并称。”梁巘在其《评书帖》中也说:“明季书学竞尚柔媚,王、张二家力矫积习,独标气骨,虽未入神,自是不朽。”近代书画大家吴昌硕对其也是推崇备至,有诗赞曰:“归前突兀山险峨,文安健笔蟠蛟螭”,“有明书法推第一,屈指匹敌空坤维”。推崇碑学的康有为则认为“宋人讲意态,故行草甚工,米书得之。后世能学之者,惟王觉斯耳。”当代的书家启动先生更有“觉斯笔力能抗鼎,五百年来无此君”的高度赞誉。 题识:家侄至,承法师道体安居,深以为慰耳。复闻久弃尘滓,与弥勒同龛,一食清斋,亦时禅诵,得果已来,将无退转也。奉别尔逾卅载,即日,遂良须鬓尽白。己丑家居无暇日,日骑款段,有事春□傔,携此乃了。王铎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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